人狼恩仇
巍巍秦岭,婉蜒连绵数百里,山势起伏,苍茫葱郁,终年云雾缭绕。秦岭主峰池峰之下有个小村子,村以峰为名,就叫池峰村,七八十户人家均以耕种为业。峰上多飞禽走兽,尤其多狼。也许因为方圆一带小野兽多,狼在山上不会饿肚子,所以从不下山骚扰人畜,狼在山上,人住峰下,多年相安无事。
这年秋天,肖大峰去城里买来--杆猎枪,趁着农闲,想上池峰去打一些山鸡、兔子什么的。
这天,肖大峰正扛着猎枪在山道上转悠,忽然发现一条秃尾巴狼,隐身在一片矮丛林中,正闪着一双绿幽幽的眼睛,警惕地望着他。肖大峰情不自禁地手痒起来:老狼的绒毛柔柔的,把那狼皮剥下来,正好给刚出生的儿子小峰做条垫毯,便端起枪来瞄准老狼。但秃尾巴老狼极为机警,显然是发觉了肖大峰的企图,便撒开四条腿,往丛林深处窜去,还故意左冲右突,把荆树条碰得“刷刷”乱响。
肖大峰见狼逃了,正要去追,忽听一阵“哼哼唧唧”的声音。他循声奔过去一看,只见一头小狼崽,正伏在一片干草上,身子微微颤抖着,一一双惊恐的眼晴,怯怯地望着他。
肖大峰明白了,原来那秃尾巴母狼是为了掩护小狼患,才故意逃跑想引开自己的。他心里一动,便抢上一步,一把拎起小狼患的后腿,转身往峰下走去。果然,不一会工夫,肖大峰身后传来一声悲凄的呼号,正是那条秃尾巴母狼追来了。
肖大峰忙端起猎枪,怎奈一手抓着小狼患的后腿,狼患在他手中挣扎着,那猎枪的枪身颤抖着,他一连放了三枪,子弹都打飞了。母狼左躲右闪,就是不肯离去,扯长声音哀哀的呼唤。肖大峰忽然生出一丝侧隐之心,想起了自己刚刚出生几个月的儿子,他呆呆地站了一会儿,咬了咬牙,喝一声:“还给你!”便将狼崽子向秃尾巴母狼掷去。谁知偏又那么巧,小狼崽的脑袋正好撞在一块又尖又硬的岩石上。小狼崽惨叫一声,扑通落地,四脚抽搐了几下,便不动了。秃尾巴母狼发疯一样嗷叫了一声,扑向小狼崽,绕着圈儿舔着血迹,不停地呜咽着……
肖大峰怎么也想不到这一摔,竟把小狼崽给摔死了,心里不由一阵内疚,他狠狠地一跺脚,就转身下了山。
村里人得知肖大峰失手摔死了小狼崽,都大惊失色,七嘴八舌说:“你摔死了小狼崽,母狼一定会来报仇的!”
肖大峰听了,心里不由害怕起来,才知道事情严重了。自己在明处,狼在暗处,倒还真不易对付。
果然,当天半夜,肖大峰正翻来覆去难以入眠,忽听得外面传来几声惨人的狼嗷。他从床上一跃而起,抓起靠在床沿上的猎枪,摸到窗□,警惕地注视着外面。不料,那狼在屋前悲凄地长嗷了几声,便杳无声息了。但出奇的寂静,使他这一夜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。他安慰了妻子玲玲几句,搂着猎枪坐到了天亮。
就这样,那秃尾巴母狼每天半夜都来肖大峰房前屋后转悠悲嚎,有时甚至用爪抓大门、扒窗户,闹得肖家夫妇心惊肉跳。肖大峰几次要持枪冲出屋,都被玲玲死命拉住了。
肖大峰还不时受到村民们的责备,说他不该坏了村里的规矩,上山打猎,伤害生灵,引得母狼每天半夜来村里骚扰,家家不得安宁。他也知道自已理亏,只得任由村民们埋怨。最使他难以忍受的是,每大夜里都要提心吊胆地枕着猎枪,生怕那复仇心切的秃尾巴母狼穿越门窗闯进来。
眨眼一个月过去,肖大峰巳被折腾得瘦了一圈儿。
这天,肖大峰的小舅子结婚,两口子自然要去喝喜酒。去岳父家的村庄要翻越池峰,肖大峰马上想起了那条骚扰得他多日不得安宁的秃尾巴母狼。为防万一,他带上了那杆猎枪,腰里还别了一把短刀。
刚上池峰,肖大峰凭感觉就知道,那条秃尾巴母狼已经跟上他们了。肖大峰佯装不知,让玲玲抱着儿子小峰在前,自己提着猎枪断后。走着走右,便听见--阵轻微的“沙沙”声传来,他猛然回身,抬手--枪,就见那秃尾巴母狼一个翻滚,迅即爬起身,一瘸一拐地逃走了。他岂肯放过这个机会,忙持枪追去,决意要除去这心腹之患。
肖大峰骂骂咧咧地追过一个山包,忽然失去了目标。他只好放慢脚步,端平猎枪,学着电影中日本鬼子进村的样子,百倍警惕地搜索着。谁知不经意踩住了一片青苔,他脚下猛地一滑,一个跟斗栽进了一条十多米深的壕沟。摔得他脑袋发昏,眼冒金星;更糟的是,那条右腿磕在一块突出的石块上,钻心般地痛。他咬了咬牙试图往上爬,可惜沟深壁陡,无处可攀,他试了儿次都没爬上去,急得他拍着巴掌扯着嗓子大叫:“玲玲,你快来呀!”
玲玲抱着小峰,顺着喊声找来,见肖大峰跌在壕沟里,想伸手去拉,手却够不着。肖大峰急头怪脑地说:"“快,快去割些荆树条来!”说着抽出腰间的短刀扔上去。
玲玲答应一声便放下小峰,捡起短刀,去不远处的崖边割了一些荆树条,一边急急往回赶,一边麻利地把荆树条结辫子般结成一根粗绳,然后将粗绳放下沟去,总算把男人拉上来了。
肖大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,揉揉右腿,连叫“晦气”,忽然,玲玲丢魂般哭叫起来:“小峰,小峰不见了!”原来,刚才肖大峰和玲玲一阵忙乱的时候,他们的儿子小峰不知到哪儿去了。
小峰还不会走路,这十多分钟时间,爬也不会爬得太远。可两人喊哑了喉咙,也没一丁点回音;在附近找了个遍,也没有人影。肖大峰不由心里一颤,跺着脚大叫:“一定是那条秃尾巴母狼,一定是它,拖走了我们的儿子!”玲玲哪里还有主意,只是一个劲地啼哭。肖大峰发疯一样在山前山后大喊大叫,找遍了角角落落,直到天色擦黑,也没发现小峰,而那条秃尾巴母狼更是无影无踪。他只得扶着妻子跌跌撞撞地下了山。
第二大,第三天……肖大峰仍然满怀希望地上山寻找,却又一次次失望而归。十天后,肖大峰彻底绝望了,儿子是没有活着的希望了,就是不被狼吃掉,饿也饿死了,因为小峰还没有断奶!虽然如此,他每大仍坚持扛着猎枪,满山遍野地寻找秃尾巴母狼,非要亲手除掉它不可。但不管他挖陷井、设夹子,那狡猾的秃尾巴母狼就是不露面。他踏遍了整座池峰,也没找到狼窝。
一天午后,疲惫不堪的肖大峰正沮丧地坐在一块大岩石后面啃干粮,忽然听到不远处一阵瑟瑟的响动。他忙抓起猎枪,悄悄地转身一瞧,果然,那条他恨之入骨的秃尾巴母狼正在小溪边喝水。肖大峰屏住呼吸,端起猎枪……但正要扣动板机的一刹那,他忽然又改变了主意,放下猎枪,待母狼喝足了水离开时,暗暗地跟在母狼的后面。
秃尾巴母狼瘸着一条后腿,急急地走着,丝毫没有发现已经被盯上了。终于,母狼在一处陡坡边停下了脚步。它回过头,警惕地环顾了一会儿,迅速钻进了一丛荆树条之中。原来,狼窝的洞口是被一丛荆树条遮掩着的。肖大峰不禁猛然省悟:这儿不正是那天他追杀秃尾巴母狼时,掉进壕沟的地方吗?那壕沟距狼窝有十几丈远,顷刻间,他仿佛看到了当时的情景:小峰峰见妈妈正忙着,顾不上照看他,在地上爬呀爬,爬到狼窝附近,被虎视眈耽的秃尾巴母狼一口咬断了咽喉!“小峰峰,爸爸一定为你报仇!”肖大峰恨恨地低声骂着,蹑手蹑脚地靠近狼窝,轻轻拨开荆树条,果然发现了一个洞口。肖大峰轻轻跳到一边,搬过来几块石头,牢牢地堵住洞口。然后喘一口气,坐在一边,点燃一根烟,思忖着如何把这窝狼一网打尽。他猛吸一门烟,吐出一缕烟雾。忽然,一个主意冒了出来:用烟熏!
肖大峰找来一些干草树枝,堆在洞口,又把随身带的一小瓶防毒蛇用的硫磺洒在上面,用打火机点燃,火苗呼呼窜了起来,噼噼啪啪越烧越旺。他脱下上衣,用力扇着,浓烟带着一股呛鼻刺眼的硫磺味,直往洞里钻去。不大一会儿,肖大峰就听到洞里传出一阵绝望的嗷叫和哼哼唧唧的哀鸣。一阵复仇的快感不禁油然而生。洞里渐渐静了下来,他擦了一汗,重重地呼出一口气,便动手扒开柴灰,搬掉石头,待洞里的烟雾散尽,他钦亮打火机,猫着腰,钻了进去。他要把那条秃尾巴母狼找出来,剥它的皮,吃它的肉,以报失子之仇。
借着打火机微弱的光亮,他发现洞里铺着些树叶干草。那条秃尾巴母狼四肢僵硬卧在干草中,还死死地护着腹下的崽子。肖大峰骂了一句粗话,抓起狼腿掀在--边,定晴一看,竟是一个带着红兜肚的小男孩躺在那里!“我的小峰!”肖大峰煞时如雷击顶,胆肝俱裂,一声惊叫,扑上前去,抱起小峰就往洞外走。
肖大峰哪里知道,那天他追受伤的秃尾巴母狼到这儿,跌进壕沟时,小峰见妈妈在割荆树条,就往妈妈那儿爬。但玲玲却没有注意到小峰,待她割了荆树条、结了粗绳来拉肖大峰的时候,小峰竟顺若斜坡滚了下去,滚到荆树从中,爬呀爬,便爬进了狼窝。
失去了崽子的老狼奶子正憋待难受,便又拉又拽将小峰揽在腹下,把奶头塞在他的小嘴里……这正应了民间那句俗话:有奶便是娘。小峰不哭也不闹,从此就留在狼窝里了。
肖大峰拱出狼洞,忽然发现小峰的鼻翼还在轻轻地翕动了一下。儿子还有救!肖大峰不禁一阵狂喜,抱着儿子就往山下奔去……
小峰经过抢救,终于活了过来。几天后,肖大峰带上玲玲,抱若小峰又来到山上,就在那条壕沟边为秃尾巴母狼垒了一座土坟,还在墓前立了一块碑,上面刻了“狼母墓”三个字。玲玲采了些野花插在坟头上,肖大峰抱着小峰默默地跪下,眼泪像小溪一样顺着面颊淌了下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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