隆庆庆闲禅师悟道因缘
吉州仁山隆庆院庆闲禅师,黄龙慧南禅师之法嗣,俗姓卓,福州人。其母怀他时,曾梦见胡僧授给她一颗明珠,她将明珠吞下,觉后即有孕。庆闲禅师出生时,曾有白光照室之瑞相。庆闲禅师幼时即好清净,不近洒肉。十一岁辞亲出家,十七岁得度并受具足戒,二十岁时开始游方参学,遍历禅席。
后投黄檗禅师黄龙慧南禅师座下参学。
一日,黄龙禅师问:“甚处来?”
庆闲禅师道:“百丈。”
黄龙禅师又问:“几时离彼?”
庆闲禅师道:“正月十三。”
黄在禅师道:“脚很好,痛与三十棒。”
庆闲禅师道:“非但三十棒。”
黄龙禅师喝道:“许多时行脚,无点气息!”
庆闲禅师道:“百千诸佛,亦乃如是。”
黄龙禅师便追问道:“汝与么来,何曾有纤毫到诸佛境界?”
庆闲禅师道:“诸佛未必到庆闲境界。”
接着,黄龙禅师又问:“如何是汝生缘处?”
庆闲禅师道:“早晨吃白粥,如今又觉饥。”
黄龙禅师道:“我手何似佛手?”
庆闲禅师道:“月下弄琵琶。”
黄龙禅师道:“我脚何似驴脚?”
庆闲禅师道:“鹭鸶立雪非同色。”
黄龙禅师于是嗟叹不已,看着他,又问:“汝剃除须发,当为何事?”
庆闲禅师道:“只要无事。”
黄龙禅师道:“与么则数声清磬是非外,一个闲人天地间也。”
庆闲禅师道:“是何言欤?”
黄龙禅师便赞叹道:“灵利衲子!”
庆闲禅师道:“也不消得。”
黄龙禅师道:“此间有辩上座者,汝著精彩。”
庆闲禅师道:“他有甚长处?”
黄龙禅师道:“他拊汝背一下又如何?”
庆闲禅师道:“作甚么?”
黄龙禅师道:“他展两手。”
庆闲禅师道:“甚处学这虚头来?”
黄龙禅师一听,便大笑。
庆闲禅师于是展开两手。黄龙禅师便大喝。
过了一会儿,黄龙禅师又问:“()鬆鬆,两人共一碗作么生会?”
庆闲禅师道:“百杂碎。”
黄龙禅师道:“尽大地是个须弥山,撮来掌中,汝又作么生会?”
庆闲禅师道:“两重公案。”
黄龙禅师道:“这里从汝胡言汉语,若到同安,如何过得?”
[当时英邵武(洪英禅师,黄龙慧南之法嗣)在同安作首座。]
庆闲禅师道:“渠也须到这个田地始得。”
黄龙禅师道:“忽被渠指火炉曰:‘这个是黑漆火炉,那个是黑漆香卓?甚处是不到处?’”
庆闲禅师道:“庆闲面前,且从恁么说话,若是别人,笑和尚去。”
黄龙禅师于是拍一拍手,庆闲禅师便喝。
第二天,庆闲禅师陪黄龙禅师巡视僧堂。
黄龙禅师道:“好僧堂。”
庆闲禅师道:“极好工夫。”
黄龙禅师道:“好在甚处?”
庆闲禅师道:“一梁拄一柱。”
黄龙禅师道:“此未是好处。”
庆闲禅师道:“和尚又作么生?”
黄龙禅师用手指着梁柱道:“这柱得与么圆,那枋(fang)得与么匾。”
庆闲禅师道:“人天大善知识,须是和尚始得。”
说完便急忙走开。
第三天,庆闲禅师侍立次,黄龙禅师问:“得坐披衣,向后如何施设?”
庆闲禅师道:“遇方即方,遇圆即圆。”
黄龙禅师道:“汝与么说话,犹带唇齿在。”
庆闲禅师道:“庆闲即与么,和尚作么生?”
黄龙禅师道:“近前来,为汝说。”
庆闲禅师拊掌道:“三十年用底,今朝捉败。”
黄龙禅师大笑道:“一等(必定、想必)是精灵!”
庆闲禅师一听,便拂袖而去。
从此以后,庆闲禅师声名大震,学者争相请益。
庆闲禅师后应庐陵太守张公鉴之邀请,居隆庆。
曾在室中垂问学人云:“十二时中,上来下去,开单展钵,此是五蕴败坏之身,那个是清净法身?”又云:“不用指东画西,实地上道将一句来。”又云:“十二时中,著衣吃饭,承甚么恩力?”
这些问题都是直指心性、从本分事上入手的,若能会得,必定是受用不尽。
庆闲禅师在隆庆还未住满一年,钟陵太守王公韶又请他居龙泉寺。在龙泉寺,庆闲禅师也没有住上一年,便因病告退。于是庐陵道俗又用船把庆闲禅师接回隆庆,更加殷勤地服事他。
元丰四年(1081)三月七日,庆闲禅师将示寂,作遗偈云:
“露质浮世,奄质浮灭。
五十三岁,六七八月。
南岳天台,松风涧雪。
珍重知音,红炉优钵。”
说完,便泊然而逝。
手下弟子于是请来画工,想给他写真,庆闲禅师忽然自已抬头平视。到第二天,庆闲禅师的头仍然是平视的。
火化的那一天,颇为奇特:刚举火不久,即云起风作,飞瓦折木,其烟气所至,达方圆四十余里。风过之后,周围草木沙砾之间到处是金色的舍利子,收集起来,达数斛之多。
后来,苏子由(苏辙)想为庆闲禅师作铭文,但是他对荼毗之日所发生的事情,颇为怀疑。当时苏子由正患疟疾。那天晚上,在梦中,他听见有人呵斥他道:“闲师事何疑哉!疑即病矣!”
苏子由当即在梦中写出数百字的铭文,其铭略曰:
“稽首三界尊,闲师不止此。
悯世狭劣故,聊示其小者。”
苏子由的评价是很中允的。庆闲禅师临终所示神通,从宗门下看,都是末边的事,只是为方便化度愚劣的众生而已,万不可执为根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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