凡是禅修法门,唯一的目的都是为了引导众生获得洞察实相的正见,认识一切法都没有独立的自性。如果我们对一切法存在的真相有正确无误的了解,就能从轮回的痛苦中解脱。这条痛苦锁链的根本链环就是无明,无明牵引我们不自主的在轮回中不断生死。我们可以用智慧断除无明,从业的锁链中完全解脱出来。如果我们成就具有菩提心的智慧,不但能够获得个人解脱,还能够圆满证悟一切种智,具有足够的能力带领一切如母有情止息痛苦。
为了明白空性,一定要熟习正确无误的空性教法。释迦牟尼佛教导的空性教法,经由一个杰出而不间断的传承流传到今天。这个传承里包括一些禅修者与大学者,譬如卓越的龙树菩萨、月称菩萨及宗喀巴大师等。如果我们依循没有解释诸法究竟实相的各种不同教导,不管花费多少时间禅修,永远不能洞察诸法实相。因此,找出正确的解释,然后善加学习、思维并加以禅修相当重要。宗喀巴大师说的以下这段话,叙述这些伟大的印度及西藏大师教授的要旨:
一个人能够看见轮回与解脱中,
所有诸法的因果丝毫不爽,
并且消除了邪见,
这个人已经进入令佛陀欢喜的道路。
空性智慧能够直接对治我们对实相的无明。如果这种智慧与我们平日观察人事物的方式并不相违,就不是真正的智慧。无明使我们以扭曲的方式来了解人事物,所以,智慧必须完全反其道而行,才可能产生效果。首先要洞察平时自己的心念如何运作,才能知道必须对治什么。
我们的心太习惯于以扭曲的方式观察,要洞彻真相的面目很困难,因为我们的智慧非常有限,认清自己错误的信念已经十分不容易了,更不用提看见事物的实相,譬如,如果我们自问:“我一直在谈论的这个“我”究竟是什么东西?”即使我们一直在为“我”着想,甚至在梦里也如此,要得到这个答案还是非常困难。我们的烦恼如此深厚,连自己平常所见的现象都无法解释。
无始以来,我们的生命轮回不断,直到今天,想到这个“我”的时候,总以为它天生就是独特的,自生的,完全独立存在,似乎不需倚靠着身体、心灵,或是其他任何的东西;相反的,是完全自给自足的。我们不必学这个错误的信念,它从生到死、从死到生,与生俱来。事实上,我们投生在一个染污身体中的根本原因,就是我们的心,已经预设一个自性存在的“我”,因此,为这个我,不停地渴求,执取“我”的安全感。
这种认识自我的方式完全错误。譬如,当我们害怕或忿怒时,心中便升起“我一点也不喜欢它!”的强烈感觉,其他一切事情都变得不重要了。我们唯一能够想到的事情,就是如何维护住在心中这个显得自性存在的“我”。其实这个预设为独立的“我”根本不存在,纯粹是无明的产物。
我们确实拥有-个俗谛的“我”。这个“我”以某种方式存在,我们却相信它以另一种完全相反的方式存在,这就是所有痛苦的主要来源。我们总是陷人自己制造的问题中,因为,我们所认识的自我是错误的,却把希望建筑在这样的错误观念上。我们的判断错误,并且无法技巧而有效的应付自己面临的情况,怪不得总是对事情的结果感到失望,因而体验到强烈的不舒服与不满足感。
我们认为这个“我”是某种独立存在的个体,这种感觉为何是错误的呢?如果小心地探索这个问题,答案一定水落石出。想到“我”时,不可能不或多或少想到心或身。因此,如果“我”真的是独立又自足的,那么,“我”不是与身心完全合一,就是完全分离。好好禅思这个问题会发现,这是唯一可能的两种情况。
显然,我不可能离开身与心而单独存在。因为,如果不同时指向心与身的某些部分,便无法指认“我”。譬如,身体睡觉的时候,我们说“我在睡觉”。身体在摄取食物的时候,我们说:“我在吃东西”。身体在一张椅子里面休息时,我们说:“我坐着”。如果这个“我”果真以我们直觉认为的方式存在,也就是说,它是离开身与心单独存在的东西,那么,用这种方式描述自己就没有意义。如果半个“我”是离开身体而存在的东西,当身体在一张椅子里的时候,为什么要认为“我坐着”呢?
心也是如此。在一段很短暂的时间内,我们的心经过了许多不同,而且经常相反的活动。然而,无论我们的心是在思想、睡觉、禅修、忿怒或只是做白日梦,我们会说:“我在想”。“我在禅修”。“我在生气”等。如果有一个“我”离开这些不同的心识状况而单独存在,把这些心灵活动归到这个我们觉得唯一又独立的“我”便没有意义。
最后,关于假定为独立存在的“我”。唯一剩下的可能性,同样是错误的。这种想法认为“我”是与身或心,或是身心的某一部分相同。这种观点经过分析后也站不住脚。虽然“我”的这个标签在某些方面提及了身与心,但是,我们没有办法指出身或心的任何一部分,然后说:“这就是‘我’。”我们的手、我们的心或是身体其他的任何部分,都不是“我”。我们在此时或彼时的思想与感觉,也不是“我”。如果我们认为自己就是这个身或心,并且不停的想着“这是我的身体”,“这是我的心”,这使一切变得无稽。这种想法暗含的意思是一一“这是身体里的身体,”以及“这是心里的心”,两者都是完全无意义的言论。进一步来说,我们身体里有非常多的原子,而我们的心每天都有无数的意念闪过,如果我们把它们都称为“我”,结论是,我们是百万个不同的人。如果我们认同“我”就是其中特定的一个原子或意念,也不合理,剩下来的原子与意念算什么呢?它们归属于谁呢?
有条理地思维这几个观点,并且用它们来查考我们观察自己的方式,将发现并没有一个独立存在的“我”。空性的意义,就是这样的妄“我”不存在,或是没有这样的妄“我”。无明的信念相信,自己的存在多少以一个真实独立的“我”的样貌存在着,空性的智慧却清楚看见,这样的“我”根本从来不曾存在。这两种观点完全相反。虽然我们直觉相信这个妄“我”,但是,俗谛上真实的“我”,既不与我们的身心分离,也不与它们的任何部分合一。相反的,它是依靠着身心两者而存在。
真理有两种,相对或世俗谛的真理,以及究竟、绝对或胜义谛的真理。世俗谛的“我”,对无明的心来说,看起来好像是前面所说的妄“我”,独立而自性存在,这是相对的真理。世俗谛“我”的究竟实相,是它存在的真相,可是这样无明的心不可能理解。只有了解空性,并且能够现证所有人事物都没有真实独立自性存在的心,才能理解这个绝对的实相,这种殊胜的心,不受相对真理错误观念的污染,因此能看见诸法在相对与绝对两种层次存在的实相。
一旦发展空性见,我们会以一种与现在十分不同的方式来观察诸法。仿佛一切法都是幻影或海市蜃楼一般。但是,这并不表示什么都不存在。要紧的是,了知虽然这个“我”,与身心既不分开也不完全相同,但不代表它完全不存在。以为它不存在是非常危险的结论。一个人对于普通由自我意识带来的烦恼感到痛苦时,可能会开始研究这个使他烦恼的“我”到底是什么模样。经过一番寻索,并且找不到独立的我时,他或许下结论,认为他的“我”完全不存在。一旦他对实相的信念落成这样,很容易就否定一切,不但觉得自己就某方面来说并不存在,而且对其他人事物也抱着同样的感受。
否定的边见称为断灭论,能够导致非常严重的心理疾病,因此使人遭受严重的痛苦。所以,对这个“我”所做的任何调查,都必须非常小心。一定要能够分辨对于“我”的两种完全不同的观念。一般错误的观念,认为“我”是独立存在的个体,当这种“我”的邪见遭受驳斥,留下的就是这个真实、世俗谛存在的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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